斜插芙蓉醉瑶台
2001.12.10
对澳门的街道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,每一条都沉淀着厚重的历史,在曲盘坎坷中,我喜欢一小我毫无目的漫游,去感知那遥远的曩昔。曩昔也总象个谜,象这里的街道一样,似乎永远都没个绝顶。
那是去年的冬季,不知道若何走到这里。这条街道有些异样,一色的二层小楼孤零零的立在街边,朱红的门窗,在冬日的阳光下非分格外的鲜艳,在清砖的反衬下甚至有些刺目。零落的行人,冷偏僻清的街道,漫衍着几间店肆、食肆,目睹没什幺生意,也就摆开长城,搓麻将了。劈历啪啦的声音与时断时续的嘈杂,也使这里添了些并不协调的生气。
“福隆新街” ,在拐角处,看到了街牌。
访古的幽情已被这街道的偏僻所覆没,有一种彻骨的霉烂缭绕在这里,没了神色,我便仓皇的走了。
后来,陆陆续续又听到这个名字,在岁月的长河里找到了这股暗流。这里原是秦楼楚馆,章台之地。
清末平易近初时,以福隆新街为中心,南起红窗门街,北至内港码头,东跨新马路,西靠司打口,面积算下来差不多4.5万平方米,占那时澳门富贵地域的1/3。从古旧的丹青中也可以想象旧日这里是若何的畅旺,一派翠袖周密,醉生梦死的气象。
讲到青楼,似乎是中国文化的后窗,总有些干涩的感受。且看看历代文人的描述吧。
“章台柳,章台柳,往日依依今在否,纵使长条似旧垂,也应攀折他人手” 。感喟之余,据有之欲吐露无遗,攀折者非己,而是他人,心有不甘。
“幽兰露,如啼眼,无物结齐心,烟花不胜剪” 。19岁便喷香销玉陨,苏小小在信用自己的早逝,不会等到朱颜老去,在孤傲中面临衰亡。多幺无邪的设法,读起来总让人凄凉,如花般的韶华,却在构想衰亡,或许在她看来的死活已没分袂,对生的无奈,导致了对死的冥想,设计一个令自己对劲的衰亡的念头,甚至跨越了对保留的渴求。
“冲冠一怒为朱颜” ,从历史的角度来讲,陈圆圆无疑是众多青楼女子中最具份量的一个。辗转于冒辟疆,吴三桂,李自成之间,在明末清初,如火如荼的历史画卷中是颇多争议的一个。若是将王朝的成败尽归于一个女子,这显然是武断。她只是一个巴望去爱和被爱的女子,可是历史褫夺了她的这种权力,在历史的重负下,背着扭曲的魂灵,苟延残生。
“墓门更深阻侯门” ,董小婉似乎幸运些,以温柔贤淑见长的她,能与冒辟疆在水绘圆相敬如宾。但9年的年光中,冒令郎始终放不下陈圆圆,不知道董小婉的早逝,是否与此有关?
至于以才思胜的柳如是,以品节胜的李喷香君,怒沉百宝箱的杜十娘,等等,都难逃宿命的放置。
故纸堆中关于福隆新街的文字不少,但付诸长篇故事的却没见到,想来,如要将其中的辛酸尽述,不知又有若干好多尘凡恩怨。
或许是中国古代的文人总有点唯美的情节,以煽情的笔调将一桩桩悲剧加以调色,染上浪漫的色彩,让人津津乐道,作为历史的小插曲,而一路万古流芳,让今人在感伤之于,也多些唏嘘。
将功名利禄换作浅斟低唱,柳永是直爽的;而与青楼女子的缱绻,也往往是炫耀的成本,“十年一觉扬州梦,博得青楼薄幸名” ,既是反悔,又是贪恋。
从才子的心底讲,可以十分沉沦青楼女子,但出于社会的压力和传统的教育,即使色艺双绝,也决非三媒四聘的婚姻对象,充其量也只是侧室,为了传宗接代,为了放置,从这点来讲,她们始终没有真正成为人格意义上的人,只是一个隶属物,死板历史的小插曲,宿命般的悲剧在所难逃。
从这个角度看历史,总使我感受凄凉,福隆新街曾经的辉煌和她的赤门朱户,总象一副枷锁,让我心底隐约做痛。“富贵事散逐喷香尘,流水无情草自春,日暮春风怨啼鸟,落花犹似坠楼人”。人世的沧桑,世事的幻化,青楼女子的心中可能最有共识,红窗中,翠袖周密,银篦击节的风光后,我似乎看到了一张张苍白的脸和一双双绝望的眼睛。
生平的青春,如云烟般散去,我禁不住唏嘘,望望窗外的夜色,万家灯火点缀在无边的苍莽中,任年光的流转,也不曾改变,夜色老是如斯的诱人,很有点纵身一跳的感动,将自己融入在无边的夜色里,去体验千百年来的离合悲欢。
夜已经深了,窗外飘起了细雨,浠浠沥沥,送来阵阵寒意。南国的冬老是有些暧昧的热,或许只有窗外的冷雨,才能让我从混沌中逃出,以清醒的双眼看待这个世界,去寻找一丝亮光。
后记:澳门政府现已抉择将此地改为旅游一条街,以振兴旅游业。